Thursday, 30 December 2021

省事與進步

兩三天前與朋友聚餐,偶爾談起華夏曆法演變。小弟無故想起《顏氏家訓》的一段資料,是這樣的:

前在修文令曹,有山東學士與關中太史競曆,凡十餘人,紛紜累歲,內史牒付議官平之。吾執論曰:『大抵諸儒所爭,四分幷減分兩家爾。曆象之要,可以晷景測之;今驗其分至薄蝕,則四分疏而減分密。疏者則稱政令有寬猛,運行致盈縮,非算之失也;密者則云日月有遲速,以術求之,預知其度,無災祥也。用疏則藏奸而不信,用密則任數而違經。且議官所知,不能精於訟者,以淺裁深,安有肯服?既非格令所司,幸勿當也。』舉曹貴賤,咸以為然。有一禮官,恥為此讓,苦欲留連,強加考核。機杼既薄,無以測量,還復采訪訟人,窺望長短,朝夕聚議,寒暑煩勞,背春涉冬,竟無予奪,怨誚滋生,赧然而退,終為內史所迫:此好名之辱也。      
——《顏氏家訓  省事第十二》 

驟眼看來,只是勸子弟別多事,不要固執原則而得罪人的老生常談而已;就算在在連鎖書店的「成功學」書架上讀到,也不會覺得違和。

然而,這場曆法爭論所折射出的,卻是漢朝以降儒者常有的想法:天人感應。天象異常,則是上天對世事的回應,或是對未來事的預警(「政令有寬猛,運行致盈縮」),而不是曆法有偏差。因此,明明推算出更準確的曆法,有人指責這是「任數而違經」。我說,以今天的觀點看,這大概就是迂腐吧。

朋友卻認為支持較疏的四分曆一派相當前衛:他們深信自然無法、也不應該被準確控制,不如保留漢代以來的傳承。況且容讓天象偶爾異常,換來皇權有所警惕,官員可以借機進諫,也有其價值。

不過,由魏晉至南北朝,四分曆還是逐漸被代替。越是近代,曆法越精,史書中便似乎越少皇帝因為因為天象異常而下罪己詔的記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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